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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二章 生米熟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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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時回到擷芳閣,桃子已經好些日子不見施清如了,見她終於回來了,又驚又喜,忙忙叫了熱水來服侍她沐浴,待她沐浴時,又讓範媽媽婆媳準備吃食去,等她沐浴完,頭發絞得半幹後,正好熱菜熱湯也送來了。

桃子又忙忙給施清如布菜,一面心疼道:“小姐這些日子瘦了一大圈兒,太醫院是有多忙呢?好容易今兒回來了,能歇息兩日了吧?”

施清如待嘴裏的食物咽下去了,方道:“歇不了,明兒一早又得去太醫院,宮裏宮外這陣子生病的貴人都多,太醫院個個兒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兩半使,我要是歇兩日,大家勢必得更忙,何況師父都沒歇著,我當徒弟的反倒歇著了,成什麽樣子?”

頓了頓,狀似無意的問道:“這些日子,督主回過府嗎?”

桃子道:“沒有,督主一次都沒回過,倒是小杜子回過幾次,但都待不了半日,又進宮去了。”

施清如雖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了,聞言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,正要再說,就聽得外面傳來小杜子的聲音:“施姑娘,聽說您回來了,我能進來嗎?”

施清如立時轉失落為喜,接過桃子遞上的茶漱了口,向外笑道:“進來吧。”

待小杜子進來後,才又道:“我與桃子正說你呢,不想你就來了,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。”

小杜子笑著給她行了禮,方道:“我回來給幹爹取衣裳的,聽得人說姑娘剛回來了,也是趕巧兒了。平親王妃貴體已經大安了麽?”

施清如“嗯”了一聲,“已經恢覆大半兒了,只需要師父隔日再去一趟平親王府請脈即可,督主他……這些日子都還好吧,吃得好睡得好嗎?我有極要緊的事與督主說,你能替我與督主說一聲,盡快安排一下嗎?”

她正發愁那一萬兩該怎麽處置呢,小杜子就回來了,也算是瞌睡來了便有人送枕頭,最重要的是,她有如此正當的理由,督主總不至於仍不見她吧?

小杜子聞言,卻是面露遲疑之色,“幹爹這些日子著實忙,也不知道抽不抽得出時間見姑娘,敢問姑娘,是有什麽要緊事與幹爹說?”

幹爹一聽得底下的人報常太醫與施姑娘已離了平親王府,便立時打發了他回府來取衣裳,不就是知道不用他說,他也一定會來見施姑娘麽?

就這還要說沒把施姑娘放在心上,真是打死了他也不能信。

何況這幾日他們在平親王府的暗哨可都嚴以待命,但凡有任何人對施姑娘不利,立時現身救人,哪怕會因此暴露了身份也在所不惜,——那些暗哨可都是耗費好幾年的時間與銀子,才安插下去的,自然,不止平親王府有,安親王府與福寧長公主府,還有朝中一些王公重臣家裏也都有,每一個都彌足珍貴。

可幹爹卻為了施姑娘,根本不惜暴露幾年的心血……但幹爹既這麽在乎,為什麽又一直不肯回府,一直不肯見施姑娘呢?弄得他心裏又不敢確定,自己會不會是想多了。

要他說,男未婚女未嫁的,本來施姑娘也是以幹爹對食身份進府的,既彼此都有意,便早早把喜事辦了就是,犯得著這樣扭扭捏捏呢?大人們的世界就是覆雜!

施清如看小杜子一臉的遲疑,估摸著事先已得過韓征的吩咐,道:“自然是有極要緊的事,不然我也不敢打擾督主,你先替我通傳一聲,看督主願不願見我後,又再說吧。”

小杜子何嘗不想制造機會讓二人相見,若真有誤會,面對面才能徹底解開,光靠人居中帶話兒,得猴年馬月才能解開誤會啊?

想了想,終於點了頭:“那我這便快馬進宮請示幹爹去,姑娘稍等啊。”

施清如忙道:“那就辛苦你了。”

送走了小杜子,施清如也沒心情吃飯了,索性讓桃子都撤了,靠在榻上閉目養起神來,心裏既緊張若韓征肯見她,見了他後她要說什麽,才能讓他別再對她那麽疏離,又怕他壓根兒不肯見她。

如此熬了一個多時辰後,小杜子去而覆返,滿臉的無奈,“幹爹說,姑娘有話只管告訴我,我回去再學給他聽便是了,要親見姑娘卻是實在抽不出空兒來。”

幹爹明明就沒忙到那個地步,到底怎麽想的呢?

居然還是不肯見她……施清如滿臉的失望,片刻方無精打采的道:“是平親王世子對我說了一些話……”

便把當日與平親王世子的對話一五一十學了一遍與小杜子,末了道:“他還給了我一萬兩的銀票當封口費,我退給他後,誰知道王府的車夫送我和師父回來後,又把裝銀票的匣子塞給了師父。所謂‘無功不受祿’,那不是我該拿的銀子,我自然不能要,你待會兒回宮時,一並帶上回去交給督主,讓督主處理吧。”

小杜子沒想到平親王世子竟敢挖他幹爹的墻角,關鍵還半分真心都沒有,純屬利用,冷笑道:“他以為他是誰,連我幹爹十中之一且及不上,姑娘又不是瞎了,會放著我幹爹那樣的珍珠不要,反去俯就他一個死魚眼珠子!”

對平親王世子肖想皇位的事倒是不放在心上,那本來就是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的事。

倒是施姑娘,竟然面對那樣大的誘惑,也毫不動搖,對他幹爹的一片真心簡直可昭日月了!

施清如道:“我雖回絕了他,看他的樣子,也當是信了我在督主心裏什麽都不是,想來應該不會再找我的麻煩了。”

小杜子忙道:“姑娘可別妄自菲薄,您在我幹爹心裏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是?我幹爹可從來沒待哪個女人像待姑娘一樣好過,只不過這程子實在太忙了,才疏忽了姑娘的,姑娘千萬別多想。”

回去他就把這事兒告訴幹爹,也算是給幹爹提個醒兒,施姑娘這麽好的女子,一個不慎便會被別的男人盯上了,看他會不會有危機感!

施清如心裏暗自苦笑,督主就算待她比別的女子好些也有限,她倒是不想妄自菲薄,可事實擺在眼前,她如何還能自欺欺人下去?

想著,把裝銀票那個匣子遞給了小杜子,“你這便回宮去交給督主吧,也省得督主要使喚你,你卻還沒回宮。哦,對了,我聽平親王世子的意思,他應該安插了人在府裏,你讓督主好生排查清理一下吧,也省得回頭再讓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去。”

小杜子道:“不止平親王府安插了人在府裏,其他各府也是一樣,幹爹心裏都有數,不是絕對信得過的人,連二門都進不了,姑娘只管安心吧。要是乍然把人都排查清楚了,反倒節外生枝,何況去了一批,還會再來一批,也犯不著多此一舉。”

施清如聞言,想到東廠可是此中的行家裏手,這才不再多說,催著小杜子回宮去。

小杜子卻沒接匣子,只笑道:“姑娘先把這銀子收著吧,幹爹知道了,也多半是要讓姑娘留下零花的,幹爹對我們這些身邊人素來都大方,時間長了,姑娘自然知道了,——我可不想屆時再跑一趟又把這匣子給姑娘送回來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施清如還待再說,小杜子已道:“那姑娘,我就先回宮去了啊。”

說完行了個禮,轉身自去了。

施清如叫不住他,只得先把匣子妥善收好了。

如此一折騰,天也很快黑了,施清如才用了膳沒多久,也不餓,便早早睡下了,這些日子她身心俱疲,實在是累了,就算心裏有事,也是躺下沒多久便睡著了,她不養足了精神,明兒開始又得忙碌,可怎麽應付得來?

有能力以更多的方式對督主好、幫上督主的忙、甚至反過來保護督主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,她急也急不來,還是一步一步,穩打穩紮吧,總歸她有一輩子的時間,督主也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再見她!

次日一早,施清如便又隨常太醫去了太醫院。

師徒兩個都是幾日不在,在平親王府再忙再如履薄冰,也總比在太醫院輕松得多。

是以今日一回歸,便立時上手忙碌起來,一下子替其他人減輕了不少的壓力。

忙到午時,小杜子來太醫院找施清如了,還轉達了韓征的意思,“幹爹讓姑娘把那匣子留著零花,看吧,我果然說對了吧?”

韓征的原話是:“既然平親王府銀子多得沒處使,那本督得替他們想想法子,盡快使一批出去了,也省得白放在家裏黴爛了,豈不可惜?”

冷冷說完,才補充了一句:“讓那丫頭留著零花吧。”

與小杜子的原話倒是都合上了。

可小杜子卻猜錯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,本來他以為幹爹知道施姑娘對他那可昭日月的真心後,會大大感動一把的。

誰知道幹爹聽完後,臉上仍是什麽表情都沒有,也就只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頭,便又低頭批閱起手裏的奏折來,——他真是越來越猜不透幹爹的心思了。

施清如卻不肯就這樣收下那匣子。

那可是整整一萬兩,都夠尋常人家吃用一輩子了,忙道:“我什麽都不缺,太醫院還有月例,我又有莊子你也是知道的,那銀子拿著也是沒用,還是交給督主,讓督主物盡其用吧。”

小杜子自然不肯:“幹爹既說了給姑娘,那就是姑娘的,哪有給出去的東西,再收回的道理?便是我,也做不出這樣的事兒,何況我幹爹?”

好說歹說也與施清如都說服不了彼此,最後只得道:“姑娘,還有十來日便是幹爹的生辰了,雖說文武百官和底下的人會有各種各樣的賀禮孝敬,皇上也必定會厚賞,我這些日子時不時的回府,便是因著要回去把關,哪些賀禮孝敬能收,哪些不能收,可別人送的,與姑娘送的,怎麽能一樣?尤其這還是您進府後,我幹爹的頭一個生辰,您要不就用那銀子,好生給幹爹置辦一份兒壽禮唄?也算是物盡其用了。”

施清如上次出府之所以會去正陽大街,為的便是替韓征挑選壽禮,誰知道會遇上那麽多人和事,也沒能挑成,後來她便一直忙忙碌碌,刻不得閑,心裏雖一直記著韓征的生辰,也為禮物而發愁,卻是急也急不來。

如今聽得小杜子特地說了此事,倒是不能再拖了,遂道:“那我就先把那銀子收著吧。”

至於給督主的生辰賀禮,卻是無論如何不能用那銀子置辦,不然她成什麽人了,那銀子就當她先替督主收著的,將來再找機會還與他吧。

小杜子見施清如不再堅持,他事兒實在不少,又怕韓征有吩咐,便辭別施清如,忙忙趕回了司禮監去。

施清如這才也折回了太醫院去。

之後又是好幾日的忙碌,這一茬生病的貴人們終於大多都病愈了,太醫院上下也終於稍稍清閑下來,可以長長的喘一口氣了。

施清如便趁機向常太醫告了假,帶著桃子,再次坐車去了正陽大街,誓要好生為韓征挑選一份生辰賀禮,至於銀子,她手上還有一千多兩,想來也應當夠了。

正陽大街仍跟上次施清如來時一樣的熱鬧,因已是臘月了,離年日近,街道兩旁的鋪子更是都掛起了大紅燈籠與大紅綢緞,遠遠瞧著便喜氣洋洋的。

桃子看得滿臉是笑,不停的與施清如說著話兒:“姑娘,這還沒過年呢,就這麽熱鬧了,等過年時,得熱鬧到什麽地步啊?到時候我們的馬車肯定進不去,得靠自己走了。”

結果她話才落下,馬車就停了,稍後車夫更是在外面道:“施姑娘,前邊兒人實在太多了,馬車過不去了,您若是能等,小的就慢慢兒的過去,若是不能,倒不如下車步行,只怕還要快一些。”

施清如聞言撩簾一看,整條街道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,索性道:“那我下車步行吧,你把車退到外邊兒開闊的地方等著即可。”

遂帶著桃子下了車,主仆兩個艱難的步行一段兒後,進了最近的一家古玩店。

自有喬裝了的東廠緹騎立刻跟在了二人後面,暗中保護。

施清如卻是一連逛了七八家古玩奇珍店鋪,都沒有選到她中意的禮物,不是那些東西不好、不名貴,可都中規中矩的,一點特殊之處,一點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都沒有,自然不能獻給督主。

等又從一家店鋪無功而出後,桃子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:“小姐,您到底要選什麽啊?方才有好幾樣東西我瞧著真不差,您怎麽就楞是看不上呢?”

她腳底都有些疼了,小姐自然只有更疼的,總不能一直這樣逛下去吧?

施清如頭也不回,“什麽東西能讓我眼前一亮,我就挑什麽,沒找到之前,就一直挑下去,我不信就找不到!”

然後又進了一家珍玩店。

桃子只得苦笑著,跟了進去,只盼那能讓她家小姐‘眼前一亮’的東西,盡快出現吧。

主仆兩個進了珍玩店,立時便有小二滿臉堆笑迎了上來:“小姐今兒要挑選些什麽呢?小的這便給您帶路。”

施清如淡淡一笑,正要說自己的要求:“我要……”

就見當是這家店的掌櫃的,陪著一個婦人出來了,那婦人嘴裏還在說著話兒:“我家小姐二月裏就要出閣了,要不是時間緊,也不會屈就你們這樣一家小店置辦嫁妝,所以我方才說的那些東西,務必件件都要最好的,屆時我來驗貨時,若有半點不好,就算你們背靠大樹,我家主子也有的是法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;但若你們辦得好,自然除了該付給你們的銀子以外,我家主子也另有重賞,記住了嗎?”

赫然是林媽媽。

施清如唇角一哂,看來她與施家真的犯沖,與張氏和陳嬿母女更是尤其犯沖,這麽久以來,她就來過正陽大街兩次而已,卻上次遇見陳嬿,這次遇見林媽媽,以後她出門前真的要看黃歷了!

掌櫃的賠著笑滿口應“是”,“您就放心吧,小店雖小,卻是正陽大街的老字號了,您稍微一打聽便能打聽到的,我們一定不會誤了您的大事,一定會讓貴府的貴人們都滿意的。”

林媽媽也已看見施清如了,臉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才好。

但她城府比陳嬿可深多了,不過片刻之間,已滿臉是笑的走到施清如面前,屈膝行起禮來:“奴婢見過二小姐。上次大小姐三小姐在正陽大街與二小姐偶遇後,回去與老爺太太一說,知道二小姐過得很好,老爺太太都十分的高興,又怪大小姐三小姐怎麽沒帶了二小姐一起回去,倒是沒想到,今兒奴婢也能有這個福氣遇上二小姐。”

說話間,眼睛已飛快的上下把施清如溜了一遍,見她眉翠唇朱,氣色大好,比之自己最後一次見她時,不知又出挑了多少,心下暗自冷笑,小賤人日子倒是好過,還真是老鼠掉進了面缸裏!

施清如並不看林媽媽,只淡淡道:“這位媽媽怕是認錯了人。”

說完看向桃子:“我們走。”轉身便走。

林媽媽見她說走就走,本不想節外生枝的,可又忍不住想讓她知道,自家大小姐很快就要出嫁了,就算她過河拆橋,她家大小姐一樣如願以償,嫁了年少有為,前途無量的夫婿,不像她,跟了個太監,這輩子都沒有指望了!

念頭閃過,林媽媽已笑著擋在了施清如之前,笑道:“二小姐,奴婢知道您對老爺太太和大小姐有誤會,可就算有誤會,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,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,您難道還沒消氣兒呢?您不知道,大小姐日前定了親,來年二月裏就要出閣了,好歹姐妹一場,您屆時可一定要回府去送大小姐,也沾一沾大小姐的喜氣才是啊。”

見施清如還是要走,忙又道:“二小姐怕是還不知道大小姐的未來夫家是哪家吧?好叫二小姐知道,就是太太的娘家常寧伯府,大小姐要嫁的,就是伯府的二表少爺,親上做親,以後兩家就更親密了。大小姐又與二表少爺青梅竹馬,只怕要不了多久,太太就能升級做外祖母,二小姐也能升級做姨母了,這喜氣兒二小姐可一定要沾才是,畢竟您都進都督府這麽久了,還……嗐,看我這破嘴,竟忘記二小姐情況與大小姐不一樣了,二小姐可千萬別與我一般見識才是。”

等明年二月大小姐嫁了二表少爺後,小夫妻兩個本來就是青梅竹馬,感情深厚,再盡快生個小少爺,就更是幸福美滿了,小賤人卻只能一輩子守著個太監過,哭的日子且在後頭呢!

施清如這回終於正眼看林媽媽了,似笑非笑道:“我怎麽與陳嬿不一樣了?都督府奉命護衛我出行的東廠緹騎還在外面候著,我這便叫他們進來,你敢當著他們的面兒把方才的話重覆一遍,到了日子,我就回去向陳嬿道賀。”

竟還與她炫耀上了,有什麽可炫耀的?

是常寧伯府比都督府更有權勢地位了,還是張慕白比得上督主的十之一二了?連給督主提鞋都不配的玩意兒,竟還有臉炫耀!

林媽媽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。

她急於為太太和大小姐出一口氣,竟然不該說的話也不知不覺說了出來,哪怕說得委婉,意思卻誰都明白,真讓東廠的人進來再聽一遍,別說她了,只怕太太也得跟著倒黴……

林媽媽到底臉皮比陳嬿厚多了,也比陳嬿能屈能伸多了,臉還是僵的,嘴巴已先動了:“都是奴婢一時口誤失言,求二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,千萬別與奴婢一般見識才好。”

施清如反倒笑了,“狗咬人一口,人總不能咬回來,我自然不會與你一般見識。不過我挺好奇的,張慕白不是早就與國子監副司業家的小姐定了親嗎,怎麽婚期都近在咫尺了,卻忽然換人了?還是陳嬿不是進門做正妻,而是只能以一乘粉轎進門呢?”

林媽媽讓施清如罵得悻悻的,更受不得她看低陳嬿,忙強笑道:“什麽粉轎不粉轎的,二小姐可真愛開玩笑,大小姐自然是嫁給二表少爺做正妻,至於那位國子監副司業家的小姐,只能說造化弄人,二表少爺與她有緣無分吧。”

“造化弄人,有緣無分?”施清如嗤笑一聲,“怕不是造化弄人,而是……人至賤則無敵吧!”

張慕白一開始便沒與陳嬿定親,而是定了國子監副司業家的小姐,已足以說明常寧伯夫婦的態度了,沒道理當時他們不同意,在張慕白已經有了婚約後,反倒要舍國子監副司業的女兒就陳嬿了,那不是白白與國子監副司業結仇呢?

可見這轉折一定離不開張氏與陳嬿的精心算計,以致木已成舟,再無轉圜的可能,弄得常寧伯夫婦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,捏著鼻子退了與國子監副司業家的婚約,改為定了陳嬿為張慕白之妻。

林媽媽讓施清如笑得又是心虛,又是羞惱的,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她的話了。

蓋因施清如說的恰是實情。

那日張氏與陳嬿定了計後,便開始緊鑼密鼓的行動起來。

先是張氏稱病,哄了張慕白到施家,——本來常寧伯夫人虞氏不想讓兒子再踏進施家一步的,可張氏是姑母,知道她病了,做侄子的卻不去探望,委實說不過去;再者虞夫人也沒想到張氏與陳嬿能下作到那個地步,好歹都是大家千金,再不知廉恥,又能不知廉恥到哪裏去?

但虞夫人依然再三再四叮囑了兒子務必小心,探完張氏便告辭離開,盡量不要吃喝施家的任何東西後,方放了張慕白出門。

不想饒是如此,依然出了事。

張氏與陳嬿是有心算計無心,又是在自己家裏,縱張慕白再如何小心,也是沒有用的。

不過就在張氏屋裏推辭不過吃了一口茶,張慕白便人事不省了,等他醒來時,就發現赤條條的自己正與同樣赤條條的陳嬿睡在一張床上,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,張氏已滿面怒容的闖了進來,口口聲聲他汙了自己女兒的清白,必須對陳嬿負責,給陳嬿一個交代。

然後讓林媽媽把張慕白的衣裳都給收走了。

張慕白這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,又羞又惱,梗著脖子說自己這輩子最討厭的便是這些邪門歪道,他寧死也不會對陳嬿負責!

陳嬿聽得這話,倒是沒哭也沒鬧,只是直接一頭往墻上撞去,立時撞得額頭上一個血窟窿。

不但看得張氏的心碎了,尖聲哭喊著:“你這孩子是做什麽,不要命了嗎?有話大家好好兒說啊,你想急死娘嗎?”,撲了上前。

張慕白的心也軟了,表妹縱然有錯,也是從小兒與他一起長大的,她不過就是想嫁給他而已,有什麽錯?

說來要不是他娘不同意,他和表妹興許早就是一對兒了也未可知,國子監副司業家的小姐雖好,到底不如他與表妹彼此都知根知底,心性脾胃也都合得來。

何況萬一這事兒事先表妹也不知情,只是姑母一手策劃的呢?

張慕白就因為陳嬿那一撞,都不用張氏再費心替自己和陳嬿開脫,已經算是把他給籠絡住了。

張氏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氣,只要慕白願意對嬿兒負責就好,屆時光她大嫂一個人反對,也是雙拳難敵四掌。

張氏把陳嬿安頓回她自己屋裏,又讓林媽媽親自看著廂房裏只著了一身嶄新中衣的張慕白後,便坐車回了常寧伯府去見常寧伯。

待與常寧伯關在屋裏,說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話兒,兄妹兩個還一度吵了起來,終於歸於平靜後,張氏才一臉滿意的出了常寧伯的書房,坐車回了自家去,心知這次女兒的婚事總算是穩了,也不枉她費心籌謀這一場。

常寧伯則在她走後,沈著臉去了虞夫人屋裏,一進屋便把張慕白的中衣褻褲扔給了虞夫人,冷笑著說她:“看你養的好兒子!”

虞夫人對兩個兒子自來都是無微不至,自然一眼就認出了張慕白的衣裳,心裏已猜到她害怕的事只怕還是發生了,強忍怒氣一問常寧伯,得到的答案果然是兒子與陳嬿已在施家生米煮成了熟飯。

立時氣的渾身發抖,問常寧伯是個什麽意思,反正她是絕不會如張氏與陳嬿所願,定會讓她們竹籃打水一場空的!

可惜常寧伯這次不肯再站在她一邊了,直接道:“我的意思,自然是讓慕白退了與莊家小姐的親事,改娶嬿兒,畢竟是我的親妹妹、親外甥女,事情也已經出了,惟有胳膊折在袖裏,大家一起遮掩過去。”

虞夫人自然不肯,鐵青著臉說張莊兩家的婚期已近在眼前了,貿然退親,別說莊家絕不會同意,就算莊家肯同意,過錯方是自家,莊家也定不會替他們遮掩,那兒子的名聲便算是徹底完了。

他可是還要考舉人進士,將來還要做官之人,名聲都沒了,還談什麽功名前程?

何況分明是張氏與陳嬿在算計她兒子,“……姑太太真是打得好算盤,借口生病先誑了慕白去他們家,到了她的地盤兒上,慕白還不是由得她們母女擺布了?簡直居心叵測,不知廉恥!明明知道慕白下個月就要成親了,還非要這樣算計他,把女兒硬塞給他,她女兒是嫁不出去了不成?那可是她的親侄子,她也能狠下心來這樣算計他,心腸何其歹毒,伯爺卻還要顧念那好歹是您的親妹妹、親外甥女,她們母女算計慕白時,可有顧念過您這個親哥哥、親舅舅?”

“況您是一家之主,一族之長,她們做下這樣下作可惡的事,您不但不問罪,還要幫著她們遮掩,以後其他人也跟著有樣學樣,您該如何處置如何服眾?慕白是您的親兒子,您不為他做主,又讓他心裏怎麽想?伯爺還是三思的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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